第306章 取谢观的性命,夫子真名!

类别:玄幻奇幻 作者:舟中落雨声字数:5156更新时间:25/01/22 11:24:54
    快要日落西山。

    天气阴沉,刚刚飘落的小雪,也已经停歇。

    苏云带着一众下人在寒风中钻进马车。

    “驾—”

    苏家的马车,汴京之人都是认识。

    一路而来,马车行人都是识趣的避让,或是探出头瞄望一眼便低下头。

    通畅无阻!

    “吁—”

    “少爷到了!”

    马车最终在一座恢宏的府邸前停下,府门上方悬挂着一块牌匾。

    龙飞凤舞地写着“苏府”两个大字,据传这是书院二先生亲自题写。

    府门口的门房,赶紧走上前去招呼。

    苏云和陈九宴搭乘的是两车,男女有别这是礼法。

    苏云在下人的搀扶下走下马车。

    陈九宴却施施然跳将下来,落地无声。

    这几日虽是大雪!

    龙鱼街上早就扫的干干净净,亮堂洁净。

    街道上人不多,还有些身穿厚实红袄戴着虎皮帽的脸色冻的通红的孩童,哈着可见的热气,打着雪仗。

    被家中的长辈叫回了府中,脸上还有“恋恋不舍”。

    汴京,龙鱼街。

    其名称之尊贵,在大齐京都中独此一份。

    出了皇城后,原本“承天门”是正门,一百年前偏偏把西门通往龙鱼街的大门,改为了承天门。

    不合常理!

    汴京的百姓倒是见怪不怪,因为龙鱼街住着两家大姓。

    苏家,薛家。

    薛家与其他九大姓有所不同,他们既无张扬的作风,在朝中为官者也寥寥无几。

    薛家在九大姓之中声势靠后,这些年也没有叫得出名字的人物。

    虽然把持着汴京的“肉市”生意,几家大钱庄,当铺,菜市。

    但是,与其余九大姓动不动独占漕运,盐铁相比,确实低调。

    薛家在汴京名声不错,钱庄赊贷也没有如同其余几家大姓,“九出十三归”,“出门的砍头息”或是以人抵债,把人往绝路上逼。

    只是,汴京之中早就有传闻。

    书院二先生便是出自薛家,只不过是旁系算不得看重,其中还有过节,有些档子恩怨情仇。

    至于此事是真是假,恐怕只有大齐的贵人才能得知。

    老百姓只喜欢谈天说地,酒肆茶馆用来下酒的谈资。

    大府是不开正门,而是带着陈九宴从西南门进入了苏府。

    陈九宴紧跟在苏云身后,她的心思显然还在与谢观对弈的那十局棋上,显得有些心不在焉。

    苏府规模宏大,比谢府还要宽敞许多,但布局却相对简洁明了,一条小径直接通往后院的棋舍,那里是苏景的居所。

    苏云步履从容,他记得今日爷爷应该从内阁回来了。

    他准备去给爷爷请安。

    爷爷一个月回家也只有一两次。

    路上遇到的丫鬟苏云都纷纷恭敬地行礼。

    四先生苏景早年便已成家,妻子只是陋巷中的屠夫之女。

    在生下苏云父亲等四兄弟后,她便早早离世了。

    苏景没有再续弦,一直独自抚养四个儿子长大。

    四个儿子成年娶妻后,都担心父亲一个人孤苦无依,因此四院都没有分家。

    苏家的四兄弟关系和睦,与谢家那股子争锋相对截然不同。

    苏景名声鼎天之时,已是四五十岁,家中四兄弟早已成家立业。

    他们娶的妻子大多也是民间女子,也继承了父亲的专情性子,四人都是只娶了正妻,从未纳妾。

    苏云的父亲排行老四,是兄弟中的老幺。

    在苏云这一辈中,他上面只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,下面还有个不到十岁的妹妹。

    男丁相对稀少!

    苏云这一辈中自家的哥哥在朝中任职,混迹官场,少有露面。

    苏家在外面走动的男儿也只有他了。

    两个姐姐,大姐随一草原家奴私奔去了北方的长生天,二姐学道经去做了坤道。

    为这两件事,家中吵翻了天,自己的伯父都差点把两位姐姐逐出家门。

    最后还是爷爷出来劝。

    “儿孙自有儿孙福,你们就不要管了。”

    爷爷亲自相送大姐,大姐泪流满面在城门口对着爷爷跪下磕头。

    爷爷只是说,“离开了大齐,就不要在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二姐在北海道的朝阳观修行,每年回来一次,都是躲着爷爷。

    今年都要除夕了,不知为何还没有回来。

    苏云收回心思,已经走到了后院的棋舍。

    进入后院下人都退去,只有他和陈九宴两人。

    所谓棋舍,也就三层高的楼房。

    一楼待客,二楼看书,三楼住人。

    天色已暗。

    倒是越发冷了些。

    棋舍外门口有小小的屋子,作为进棋舍的门房。

    如今门房里面生着炉火。

    有一个须发皆白老人,身材岣嵝,一只裤腿空空荡荡,躺在火炉边上的椅上假寐着。

    苏云上前对着老人行礼道:“常老,爷爷在吗?”

    被称呼为常老的老人,一双浑浊的双眼之中有了几分精神,待看清来人,也没有起身。

    “哦,是云少爷,大老爷回来了,说你们来了就自己进去吧。”

    陈九宴也是回过神来,这是来汴京后,第一次见先生。

    她也整理了一下衣袍,对着躺椅上的老者行礼后随之走了进去。

    这名常老可不是普通人,乃是一名受了重伤的武道九品璇丹的武者,跟随四先生多年。

    老人望着两人步入棋舍,未再多言,只是闭上眼睛,轻轻摇晃着躺椅,感慨道:

    “老爷的这个关门弟子真是出类拔萃,才十多岁的女娃,就已踏入武道中三境,看她神光内敛,怕是要突破至元神第六境了。”

    “修炼元神确是正道,否则到头来也只是一副老瘸子!”

    “云少爷的根骨不错,可惜他对武道并无兴趣……真是可惜了。”

    苏云与陈琼宴轻轻推开屋门,屋内陈设简约,仅有几张棋盘与品茗桌椅。

    一位老人已在内等候。

    苏云恭敬行礼:“儒文,见过爷爷。”

    苏云,字儒文。

    “陈琼宴,见过先生。”

    女子的真名是陈琼宴。

    两人立于门边。

    一道沧桑略带笑意的声音传来:“把门关上吧。”

    苏云连忙关门。

    屋内在棋盘后端坐着一位年迈的老人,其相貌似乎比屋外的常老更为苍老,八九十岁的模样。

    身形消瘦,身着一袭宽大的青衣,脸上皱纹沟壑密布,但仍可窥见年轻时俊朗非凡的五官,只是如今宛如山中的枯木一般。

    只是,花白而疏淡的眉毛下,老人眼眸中闪烁着淡淡的神采。

    苏云走上前去,熟练地沏茶。

    在外人眼中“站在云端”的苏相,此刻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。

    老人先是审视了女子一眼,微微点头,和蔼地说:“坐吧,也别拘束。”

    陈琼宴在老人对面坐下,两人之间隔着一张棋盘,上面仅稀疏地落着四五枚棋子。

    奇特的是,一枚白子赫然占据在“天元”之位,女子面露微惑。

    白子几手后走天元!

    一下子又想到今日第十局输棋,谢观口中说的,围棋不是天道而是兵道。

    不仅神情一呆!

    老人见此问道:“琼宴今日怎么了?”

    苏云默默为两人沏好茶,插话道:“爷爷可能还不知道,今日琼宴输了棋呢。”

    老人将棋子丢回棋罐,露出一只枯瘦的右手,上面骨节突出,上面布满了老人斑,皮肤稀薄,经脉血管清晰可见。

    他一阵咳嗽,胸腔随之起伏,左手则隐藏在宽大的袖袍之中。

    “在汴京,能稳胜琼宴的,也就棋招侍的杜镜和唐子昂了。”老人缓缓说道。

    苏云见爷爷如此,眼神中满是担忧。

    “爷爷,明日不去内阁了吧,休息几天。”

    老人摆了摆手道:“老毛病罢了。”

    陈琼宴却有些奇怪,以先生的修为,为何身体会如此之差,似乎拜师起先生便是这幅体弱模样。

    苏云知道爷爷性子如此,决定的事劝之不动。

    他也不敢卖关子道:“不是杜先生和唐老爷子,是我草堂诗社的一人,今年还未及冠。”

    此话一出!

    老人看着陈琼宴略显颓丧的模样,不禁笑道:“一直以棋艺压人的琼宴,今日也遇到对手了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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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陈琼宴抬起头,语气中带着不服:“那人多半是从小研习棋艺,还故意藏拙,实在狡猾。若是从头来过,我一定……不会输。”

    女子回想起对弈的后几局,只得闷闷不乐改口道说:“我不一定就会输给他。”

    老人看着女子略显不自信的模样,有些好奇了。

    苏云连忙将今日之事娓娓道来,包括与谢观对弈十局的经过。

    “谢观?”

    老人沉吟片刻,问道,“莫不是前些日子,写出那句‘鹏北海凤朝阳,又携书剑路茫茫’的学子?”

    苏云点头,脸上笑容灿烂道:“没错,谢观现在也是草堂诗会之人。”

    老人闻言一笑,自然对苏云创立的草堂诗会有所知。

    “能连赢琼宴六局,此人确实不凡。”

    女子此时却话锋一转,问道:“先生,弈棋之事,究竟如同什么?”

    苏景闻言,不禁哑然失笑:

    “这是你自己的问题,反倒来问先生了。你觉得是什么,那就是什么。”

    “那先生您认为呢?”

    老人轻轻将最后落在天元位置的白子拿回棋罐,淡淡说道:“下棋便是下棋,无需过多附会。”

    陈琼宴闻言一愣,这话竟与谢观所说如出一辙。

    她正色道:“先生,我想下一局。”

    老人点头应允。

    老人笑道:“那让几子呢?”

    陈琼宴面露犹豫之色,本想说让八子,但想到先生的棋艺,最终还是不敢。

    “让九子吧!”

    老人执黑,让九子。

    女子执白棋以待,第一手天元。

    围棋超过九子以上的让子,就是指导棋了。

    陈琼宴执黑棋与老人对弈。

    苏云无需观战,便已料到结果。

    果然,没下几十手,陈琼宴便举棋不定,最终在中盘便认输了。

    女子却觉得理所当然,只是想不到输得如此干脆。

    这次先生没有和谢观那般巧取天元,只是随意落子,以大势一步一步走来便已经赢了。

    天道之棋,压不住老师。

    女子微微一叹,内心生出迷茫,围棋一道似乎永远无法搬开先生这座大山。

    这些年她的棋艺并没有多大的精进,似乎遇到了瓶颈。

    还有那位今日遇到的谢家庶子,他的棋同样棘手,不漏破绽,又出奇制胜。

    心中多些灰心丧气,想到原本自己得意的棋艺,还输给比自己还小的同辈之人。

    这时!

    她的思绪又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在小院内谢观拉她进入的那出幻景。

    陈琼宴的神情变得恍惚,眼皮沉重,瞳孔无法聚焦。

    她仿佛又坠入了冰冷的泽湖之中,水底那双如同灯笼一般大小的黄色瞳孔让她心惊胆战。

    她如同溺水之人一般,疯狂地想要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,手脚冰凉胸腔被水灌满。

    浑身止不住颤抖,手紧紧捂住脖子。

    “醒来!”

    一道沧桑的声音,如同惊雷般在陈琼宴的耳边炸响,将她从幻景之中猛然拉回棋舍内。

    老人抬起眸,缓缓道:“守住心神,让元神坐镇黄庭。”

    “你怎么会有心魔?”

    陈琼宴呼了口气,稳定住心神,将谢观将她拉入幻景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。

    这番背地里的二人的交锋。

    苏云在一旁听后,心中恍然大悟,难怪刚刚琼宴会如此神态。

    他虽然未修行元神或武道,但也深知元神修炼的艰难。谢观竟然拥有如此可怕的元神修为,实在令人难以置信。

    老人的眼中有一丝光华闪过,女子一愣,随即再度回过神来。

    她惊讶地发现,刚刚那些如梦似幻的记忆竟然变得模糊不清,再也记不清。

    苏景问道:“泽湖?”

    “今日还有何事,你细细讲来。”

    陈琼宴第一次脸色在老师脸上见到郑重之色。

    女子更加细致的一一道来,甚至是十局棋如何布局落子都是讲出。

    “在临走之时,那谢观还说,让我帮忙之事。”

    “是他的一位启蒙先生,醉酒死在家中……”

    老人微微皱眉道:“启蒙先生?”

    苏云补充道:“好像叫董……绍。”

    “董绍!”

    老人瞳孔一凝,神情一震。

    这次连苏云都吓到,他自记事以来从没有见过爷爷有如此表情,爷爷总是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。

    “爷爷,此人……”

    陈琼宴也是有些震惊,她从未见过先生露出这副表情,神情中带着一丝“恐惧”。

    难道这个董绍与先生有什么渊源?

    也不至于让先生如此,她心中充满了疑惑。

    老人眼神之中多了几分寒芒,没有多说,语气冷漠道:

    “此事和你们无关。”

    “下去吧。”

    两人见苏景脸色严肃,也不敢逗留,连忙告辞。

    二人离开,棋舍的门被轻轻关上。

    棋舍之中。

    只剩下披着宽袍青衣的老人,默默低头,面容藏在阴影之内。

    天上升起一轮明月,已经近十五,月圆如盘,撒下清辉。

    “常棋!”

    在棋舍外的常老被惊醒。

    常老转瞬间出现在屋内,奇异的是棋舍的门都没开,他便单腿跪在冰冷的地面上。

    “老爷,常棋在。”

    坐在棋盘边上的老人,缓缓睁开眼道:

    “去谢家守着,有谢鸿在你进不去,只要谢观出谢家,你拿了他的性命。”

    常棋只是低声应道:“是,老爷。”

    “去吧!”

    常棋在屋内消失不见。

    屋内再次恢复了寂静,只剩下苏景一人。

    他从宽大的袖袍中缓缓伸出左手,那手竟光华白嫩,宛如少年的皮肤,与他苍老的面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
    老人微微扭动脖子,露出脖子以下的皮肤,同样白皙而年轻,甚至脸皮都有些脱落,露出了里面更为年轻的面容。

    这诡异的景象让人不寒而栗。

    苏景眉头紧锁,眼中满是复杂与挣扎,他长舒出一口气。

    呼——

    “姓董……夫子,你的本名,应就是姓董吧。”